2019.12.04 文/陳秀蓮

香港一名印尼移民家務工 Yuli Riswati,因擔心反送中運動使印尼移工社群的生活受到影響,設立網路媒體向同鄉講解運動,卻在9月23日,遭香港入境處以未續工作簽證為由拘捕,隨後批准保釋撤銷相關控罪。但入境處在未有任何罪名的情況下,將她扣押30多天,軟硬兼施要求她離境。儘管 Yuli 作出反對申訴,入境處仍在12月2日將她遞解出境。

當日晚間,香港朋友發了一個臉書動態,字句中自嘲的說,一個印尼手足被遣返,有二十多個人來聲援已經很好了,還有新面孔出現,形勢大好,感謝聲援的人。一個印尼外傭被遣返對比反送中運動,就像現在幾乎所有的社運議題,在亡國感的大局底下似乎都顯得不合時宜。

不管亡國感怎麼發酵,不符合亡國救台灣邏輯的議題,有沒有人關注都不要緊,該作的事還是要作。12月8日就是2019的移工遊行,從我開始成為 TIWA 的工作者,歷年的遊行主題是:2007我要休假、2009還沒休假、2011血拼休假、2013血汗長照、2015照顧正義、2017看見非公民,到今年的廢仲介要 G to G。從家務工勞動權利連結長照、到移工公民權,今年談仲介制度的剝削。

移工制度從來不是改一條法令就能變好的。台灣的移工制度從政策上的不能自由轉換雇主、私人仲介制度、高額仲介費、家務工沒有法令保障,加上外在社會的歧視、本勞失業低薪的相對剝奪感,把移工綁在一個便宜好用好管理的位置。

現實上,當我們談家務工權益,會有人跳出來說,家務工要加薪要休假病人怎麼辦?不會有人去談,相同的工作,本勞至少要六萬,可能還找不到人。

當我們談外勞不能跟基本工資脫勾,有人會說,他們在母國才賺多少錢?沒有人會去計算,相同的工作量,一個外勞幫雇主省了多少錢?

當我們談漁工惡劣的勞動處境,拒絕勞動部將漁工納入84-1,變相取消了漁工的工時工資加班費,在十月份南方澳斷橋死了六個漁工。兩個月過去,外籍漁工的權利跟住宿問題依舊,而民進黨為了回應縣市長敗選,已經把漁工納入84-1

當我們爭取移工三年約滿不用出境,有仲介攻擊 ngo 是偽人權團體,為了移工安置經費才幫忙工人。依他們的邏輯,移工團體必須不吃不喝,才能證明自己是真愛心真人權,卻不說一個工人他們能賺多少仲介費。台灣有七十萬移工,一個人要付十五到二十萬的仲介費,這是多少錢,大家可以自己算。

當我們推廢除私人仲介政府對政府聘僱,有人說,不可能、辦不到,廢除仲介就會讓移工更難出國,不能改善生活,沒有工作等。二十年前,我們沒想過台灣會有一個女總統,1896年女性運動員還不能參加奧運。不可能的事,如果沒有人推動,就永遠不可能。

台灣究竟是什麼樣貌?台灣是一個值得被愛的國家嗎?當我們害怕中國、亡國、國民黨復辟,說著這些議題現在不要談,或是毫無歷史是非批評抗爭者,對我來說,這才是民主的倒退,比國民黨復辟還可怕。我們不去討論國家應該長成什麼樣子,接受部分議題必須被排除,當目標達到後,被排除的議題,喊著豬隊友或批評的人有沒有人開始去作?台灣每年都有大小的選舉,移工運動是一群沒選票的移工對比有選票的雇主、仲介,自然都是被排除的。

至於廢除仲介會讓移工出不了國沒有工作?我只想說,廉價不應成為移工競爭力的來源。如果一個制度是讓一群人靠廉價在生存,我們就應該去對峙這個制度。兩張照片都是2015年的舊照片。一張是剛滿二十歲的女工,職災斷了右手。另一張是勞資爭議在安置中心認識結婚的工人。他們都帶了我愛台灣的衣服回家。他們是真心的愛台灣,不管離開的時候是傷心或帶著希望。

 

此文章同步刊載於公視新聞議題中心P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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