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102/TIWA志工/謝育亞

十一月的早晨,天空飄下陣陣細雨,迎面而來的秋風是刺骨、凜冽,一群身穿黑衣、頭上綁著白色布條的外籍勞工在勞委會廣場前,手裡拿著各式的訴求標語,長長的布幔直立兩旁、寫著「哀勞委會政策殺人」、「悼逃逸外勞客死異鄉」,菅芒花飄在灰暗的空中像是召喚著在異鄉漂浪的亡魂,趕快回來同胞的身邊、親愛的哥哥來接你回家了…

這次行動的緣起是一名來自天主教越南外勞配偶辦公室協助的個案阿仲,為了來台灣工作負了大筆的欠債支付仲介費,到了台灣發現雇主只雇用他一年,但薪水又被仲介公司扣了大部分,最後竟只領到三萬多元,不敢回國只好偷偷留下來想辦法賺錢,以養活家中的五個孩子,沒想到一年後還是被警方逮捕,關在拘留中心,最後跳樓身亡。像這樣發生在外勞朋友身上的悲慘故事數也數不清…阿仲的哥哥手裡拿著弟弟的遺照、其他外勞手裡舉著照片製成的海報,上面寫著「警方為逮捕逃跑外勞、連開七槍…」,TIWA秘書長顧玉玲說:行政院長一面急喊著拼治安的決心、一面不惜用各種手段緊鑼密鼓地追緝這些逃跑的勞工,為什麼逃跑?後面的結構性因素是什麼?親愛的官員們你們看見了嗎?希望職工中心的Lihau從包包裡拿出一疊資料,苦笑著跟我們說:你們看看這些數據…官方版調查出的外勞逃跑主要因素竟是「思鄉情結」,想要瞭解逃跑外勞為什麼逃跑,結果不去問那些逃跑的人居然是跑去問雇主,雇主的想法就成了這些政策推動的依據,還有一堆申訴表格、問卷全部都是站在雇主、資方的立場所設計的,到底是在服務誰?到底是在保障誰啊?

參與這次行動的團體來自台灣各地,他們都是長期關心台灣外勞人權的組織工作者或是教會的神父,TIWA、希望職工中心、天主教會外籍牧靈中心及台灣愛明會外籍勞工關懷小組等。開放引進外勞政策以來,勞委會對於外勞的工作權給予相當不公平的對待,保障的是台灣雇主而非這群遠從異地來台工作的勞工們,對於外勞自由轉換雇主的權利給予限制,因此導致許多被不肖雇主對待的外勞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被迫逃跑,神父KAROLUS說很多逃跑的幫傭被發現時早已骨瘦如柴、臉上還留有雇主毆打的傷痕;組織工作者Hope告訴前來採訪的記者朋友說大部分逃跑的外勞除了被虐待外,還有雇主的惡意剝削,來台一年半只領不到十萬元,當他們離台期限將至時還欠了仲介公司一大筆的仲介費,台灣的政府部門只能冷冷地回應他們一切得按照規定時間到了就是要走,沒賺夠錢也沒辦法…。現場有來自北縣工業區兩家電子工廠的十多位外勞紅著眼眶,他們已經三個多月沒有領到薪水,另一旁的越籍幫傭更是哭的唏哩嘩啦,台灣的組織工作者帶著他們高喊「自由轉換雇主、保障外勞人權」的口號,他們用著生澀的「外國語言」大力的喊著,雖然聽的不是很清楚,可是能感受那份悲傷的辛酸直入心坎裡,在一旁的我們聽著聽著眼眶也不禁紅了起來…

我站在旁邊拍照紀錄時,有個警察先生好奇地以為我是記者,我說我不是我是一般民眾,我問他為什麼要猛作筆記、是因為關心嗎?他說這是要呈給上級的現場狀況回報,我問他說這兒發生了什麼事啊?然後他開始熱心地說:「這是屬於社會正義的抗議活動啦!給他們一點空間和時間發表訴求也是應該的,不然照理來說沒有申請是不能這樣搞的,不過現在看起來大致沒問題不用太擔心啦!」我問他警察對於這樣的事件有什麼看法,他苦笑著說:「阿勞工要自由轉換雇主,雇主也想自由轉換勞工,這樣對誰都沒保障,好的都被挑完了誰要不好的,這些問題他們(指勞工)自己也有問題啦!偷懶啊!不要說外勞我們國家自己的勞工也是這樣過的啊…」後來陳情隊伍轉身往勞委會大門靠近,大呼著口號要求主委出面接受陳情,警察先生立即衝過去舉牌,制式化的警告著:「你們已經違反集會遊行法….現在是第一次舉牌….」,有趣的是另外一個警察就跟裡面的人打pass,馬上出現了一個勞委會的代表出來接受陳情信,而活動總召在當下即為整場抗議行動劃下句號,宣布抗議行動就此解散。警察先生事後看似滿意地告訴我,他們算是跟警方挺有默契的,沒有事先的協商就可以在正確的時間點解散,不然再堅持對他們也沒好處,我笑著問他之前紅衫軍開出了這麼多驅離不散的先例,會不會增加警方日後辦事的困難啊?警察先生馬上嚴肅地說他們要維持警察執行公權力的尊嚴,才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抗議結束準備離開,站在大門口旁的三個男子抽著菸問我們:「你們是記者嗎?他們在幹嘛?」我們短短的解釋一下,跟他們說外籍勞工的人權問題和工作問題,我也不知道他們聽的懂不懂,不過,他們說常會看到新聞在報導這些事,臨走前我們跟他們說如果有機會,要好好善待、關心你們身邊的這些外勞朋友喔!他們笑著說;「ㄟ啦!ㄟ啦!」

有時候當你站的很遠,這些事情就會與你八竿子打不著關係,如果你願意靠近一點、走慢一些,你才會真切地感受到人與人之間是該如此的被尊重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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